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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后的第二天,医院下达通知,姜丹尼尔果然被调回了普外。他终于忙碌起来,忙着和外国的研究员打交道,建立研究小组,审核项目资料,竟也很久没顾得上与邕圣祐见面。
可一个问候的短信与电话总不是困难的。不知第多少次打开手机看到空白的收件箱,邕圣祐恍然想到,姜丹尼尔或许在躲着自己。无论是再次告白后的羞涩尴尬还是因自己冷淡回应的失望,邕圣祐都不想勉强他,虽然不明白姜丹尼尔是真的酒后失忆还是装傻,也一如既往的随他去。
合作项目发布会的那天邕圣祐悄悄去了一趟,戴着架造型夸张的黑框眼镜混在记者里面。姜丹尼尔没有发现他,梳了背头穿了西装的人衬衣领口熨烫的很平整。邕圣祐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做不来这些家务活儿的,衬衣领带总是让看不下去的邕圣祐替他熨,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又变成姜丹尼尔为他做所有这些事。
邕圣祐想,原来真的每个人都会改变与成长。黄旼泫升了副高,证件照被正式的挂在了心外专家墙上;金在焕递交了调职去微生物实验室的申请报告,或许再过几个月就能拿到公费进修;朴佑镇在神外获得难搞主任的一致好评,实习生里私下相传他很有可能可以拿到今年的留院名额;连一开始穿刺都做不好的柳善皓现在都能熟练独立的完成普通手术搭台。而此时此刻,不远处台上的男人也已经褪去了青年时期的生涩,成长为了一个媒体闪光灯下可靠的科研项目负责人。
所有人之中唯有他畏畏缩缩,所以便节节败退。
回去后邕圣祐在重症值班室静坐了很久,桌子上放着那张从金钟炫那里得到的小小方形纸片。在手机屏幕上按下那几个不规律的数字时他的手指异乎寻常的沉重,可真的听到金钟炫被电波模糊的声音后似乎又变得轻松无比。
金钟炫很快约他出来见面,两个人约在医院边的咖啡厅里。
辉瑞给了他许多选择,大型医院的药物供材,心血管大数据中心应用工程师,PDM分析主管,应有尽有,大有只要你肯来做什么都行的架势,这很大程度上是金钟炫在中斡旋的结果。邕圣祐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药物开发研究员,负责对心血管类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靶点研究,地点在英国剑桥的Neusentis药理研究中心。
金钟炫有些诧异,强调说这个靶点项目的周期不算短,也许三五年内都不能回国,你确定没问题?邕圣祐笑着耸了耸肩,回说既然决定要走,那不如走的更远一些试试看。从毕业后就一直在手术操作间与病房,他好像有些怀念读书时日夜与实验室为伴的日子,也更怀念那时的自己。
辉瑞那边的接洽来的很快,手续办理齐全,只等他向医院递交辞职书就能出国履职。他要辞职的事没有同医院的太多人讲,只是知会了赖冠霖和黄旼泫——一个是他需要负责的学生,另一个则是他在医院里为数不多的同辈知心好友。
赖冠霖有些情绪低落,但似乎是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说些挽留的话,垂着头闷闷不乐。邕圣祐知道他的进修也快结束,于是拍着他的肩说,好在我也没有太耽误你。
“不会的,圣祐哥,”进修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叫他老师,镜片后的眼睛诚恳而明亮,“你很好。”邕圣祐不懂这句话指的是他的人、业务操作抑或教学水平,但他想无论如何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老师。
相比之下黄旼泫就显得气定神闲,一副我早知你会如此的诸葛模样,还调侃他可别几年后带回来一个洋老婆。他同黄旼泫从学校的时候开始就有着微妙的竞争关系,专业排名靠前,外貌不分伯仲,但也惺惺相惜,于是邕圣祐很捧场的发出中气十足的大笑,回答道:“咱俩谁先结婚还不知道呢,我是没指望了,你就一个人好好在这儿享受没完没了的相亲生活吧校草大人。”临走的时候黄旼泫问他,说这件事儿你和丹尼尔商量了吗。
邕圣祐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
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的任性。
邕圣祐并不是有意瞒着姜丹尼尔,只是他无从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无法诚实的对丹尼尔说,你已经调回普外了,所以我也想试试看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同样无法面对姜丹尼尔或失望或难过的脸,因为那样他会更难割舍——他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与姜丹尼尔面对面的谈论这件事。
结果一来二去一拖再拖,当姜丹尼尔得知这个消息时,邕圣祐已经收拾好了临飞前的行李。
家里的家具都被罩上了白布,只有两个打包上锁的行李箱孤零零的立着。姜丹尼尔看着那两个箱子觉得分外刺眼,想要坐下却又找不到位置,只能烦躁的站在客厅中央。
邕圣祐掀起沙发罩布的一角让他坐,但姜丹尼尔却固执的拒绝了,他在客厅来回转圈的踱步,手里夹着烟,像只受伤后暴躁失所的野兽。抽完第三根的时候姜丹尼尔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尖锐,“你这是准备飞机落地了才告诉我?还是说干脆就此消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邕圣祐百口莫辩,只好给自己找到艰难的借口,“你最近一直很忙所以……”
“所以都是我的错?”对方嘲讽的笑了两声,“我已经都——就算是冰块也有融化的一天吧?对,是我想错了,你就是颗石头。”姜丹尼尔站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最早的时候他觉得邕圣祐就是块白豆腐,亲一口就会化了;后来他发现邕圣祐是座冰山,他小心翼翼的趴在露出海面的那一角上,试图用体温融化终年的冰雪;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邕圣祐只是块冥顽不化的岩石,即使是最无畏的勇者也砸不开他的心。
邕圣祐突然站起身,从他手里拿下已经燃尽的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一字一句清晰的说,“我可能真的是石头没有错,但我没有想和你失联。我……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你,怕你反对,怕你担心,可其实我可以做好的,因为是石头,所以没有那么脆弱……”
或许是看到邕圣祐有些泛红的眼睛,姜丹尼尔泄了一口气,像一个终于被药物控制的精神病人一样疲倦的安静下来,“真是拿你没办法了。”他的额头靠住邕圣祐的肩膀,声音里是无法转圜的无力,“我是想让你换个环境没有错,但是没想到你会做的这么绝……”
兽类服软的样子让人心疼,于是邕圣祐只好顺从的让他搂着,小声的说着对不起。
姜丹尼尔僵硬的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对不起,你这样也好,如果在国内总少不了要回医院——即使在这种时候,他最后想着的也不过是邕圣祐过的好不好而已,还强撑起笑容和他打趣:“眼睛这么红你是兔子吗?明明已经把你看的这么紧了,可是稍不留神就又被你溜掉,跑的可真够快的。”
听着姜丹尼尔悲伤又曲折的话,邕圣祐突然想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法,说这辈子你总会遇上一个人,他是长在身体最边缘的脚小趾,很难受控,但真当被碰撞的那刻却会痛彻心扉。他于姜丹尼尔抑或姜丹尼尔于他大概都是如此,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里他们最终成为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
于是他捧住男人垂着的脑袋,吻了吻他头顶的发旋轻声说道,“我不会跑掉的。”
第二天一早,像往常一样,姜丹尼尔开车送他去了机场,路上两个人心思各异,始终沉默。
停了车,姜丹尼尔陪邕圣祐去取机票托运行李,走到安检口才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夹着机票的护照递到邕圣祐手中,问道,“你想清楚了?”
其实他还远远没有想清楚。即将起飞的飞机,隔海相望的距离,妈妈发来的无止尽的女孩的照片,陌生的城市、同事与工作;他的ptsd仍然没有痊愈,也或许这东西压根儿不会痊愈,永远像颗定时炸弹埋在他的心里。
生活太复杂,医生的职业更是让他疲惫不堪。死亡、新生、痛苦、慰籍、发难、感谢,他常常困惑,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迷宫里面。昨天的他总期望能走对的路,便一直止步不前,日日重复着做过的事,遵循着昨日的惯例。但是这个世界瞬息万变,他还没来得及看清,迷宫的终点就已经更改了方向。
可没有方向又能如何?从未走错路的人生并不鲜活。
邕圣祐突然感到轻松,轻松到脸颊仿佛被人系上了两颗红色的氢气球,忍不住的上扬。
在大衣下摆的掩盖里,他偷偷抓住了姜大夫的手,那只手上有着他既熟悉又讨厌的、让他晕头转向的消毒水与香烟混合的味道。在触碰的那刻,过去所有的孤独晦暗纠结与恼恨都一股脑的尘埃落定,在彼此之中找到了春华秋实的着落。
人总是本性难移的。有许多话他依旧说不出口,也知道最后一次的任性之后总有再一次。可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有无数的灵魂在出生与消亡,唯有这个人契而不舍的保护他支持他,所以才能破壳而入与他心灵相通,陪他一起面对外面未知的世界。
他同自己与昨日轻易的达成和解。
邕圣祐紧紧的攥着姜大夫的手,两个人掌心的薄汗粘糊在一起。他走近两步,在繁忙旅客人来人往的值机大厅里,于姜大夫的嘴唇上落下一个轻快的亲吻。
“不想了。”
他看着姜大夫惊讶而欣喜的脸,附在姜大夫的耳边说道,声音狡黠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咪。
——再想就来不及了。
登上飞机前的那刻,邕圣祐站在停机坪上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候机楼,那里人头攒动、往来不息,可他知道有一个人还在为他守候。
于是他想,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昨日,迷宫,仙人掌-
-end-
*‘总之岁月漫长,然而值得等待。’
——《如果我们的语言是威士忌》村上春树
-post talk-
我终于!写完了!对于万年大坑的人来说这可真是天大的喜讯……
解释一下题目的名字。昨日顾名思义,是每个人都有的回忆和过去,这些经历也许有甜蜜的也许有伤痛的,虽然不会时时想起但是总蛰伏在我们身边,影响着我们的思维和判断,就像是祐祐的ptsd。迷宫的意思大概就是每个人的生活,杂乱无章,总会重复着前进、碰壁、回头这个过程,因为很想写出这种感觉所以大家大概看的都很着急:)。仙人掌既是祐祐也是丹妮(当然也是本妈妈最喜欢的植物),于祐祐而言他害怕受伤所以浑身是刺,于丹妮而言虽然是贫瘠的沙漠但也能顽强生存(顽强爱祐祐)。
总的来说,引用以前看过的文的一句话,悬崖上的高岭之花,人人引颈而不可得。只有姜意见这样契而不舍的帅哥才能将他摘下。
人设其实很大程度上满足了我对他们两个人没有表现出来的性格的幻想(其实就是ooc)。虽然祐祐总是很嗲也很会搞笑,但是我坚信一个道理就是原喜欢搞笑的人越敏感,加上很多祐祐的饭拍都让人觉得他是于喧嚣人群里独自忧郁,所以给了他这样的设定。姜意见的话,完全是想看苏力爆棚的男朋友,就不解释了嘿嘿嘿!!!!
对于结局我觉得是he?虽然异地恋但是架不住他们甜啊(闭嘴)
还有番外会写的!现在大概有想法的可能有一个奶罐视角的独立番外,伪罐邕伪罐鸡(友情向),然后六金和黄金的话我真的无法抉择,所以可能会各写一个,平行世界那种的?各取所需收看就好。然后桃柚的婚后异地生活番外大概可能也许maybe会有,不负责任的画饼。
最后再次,感谢多年医疗剧,感谢维基百科和谷歌学术,表白《其实也挺好的》,下次见!!!!